1.
2013年,4月
「
Расцветалияблониигруши,
Поплылитуманынадрекой;
ВыходиланаберегКатюша,
Навысокийберег,накрутой…
」
傍晚,森树小学的乐器教室。
牛奶色雅马哈钢琴前,米黄色卷发的娇小女生,正轻声弹奏着一首异国乐曲。
「
…Ой,тыпесня,песенкадевичья,
Тылетизаяснымсолнцемвслед…
」
远处琴弦的跃动,惊动了碰巧折返至教室取作业的少年。
他疑惑地,朝着琴声传出的方向跑去——自「森树音乐祭」后便许久无人问津的乐器教室。
男生躲在回廊的墙角,隔着镶嵌于门框的透明玻璃板,仔细地端详这个身份不明的「不速之客」。
是一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,淡蓝色蝴蝶结发饰,伴随着春日和煦的晚风,轻轻摇曳。
女孩仍旧忘我地歌唱。这时,他注意到她稚嫩的声音。
并不是汉语,而是一种他从未了解过的语言。
她的歌声,略带着些许的忧伤。似乎是在期盼着,期盼着什么。
也许是远去的友人。亦或许,是稍纵即逝的梦。
仿佛,少女面对的,不是空无一人的乐器教室,而是空灵而寂寥的茫茫雪原。
「
…ВыходиланаберегКатюша,
Навысокийберег,накрутой.
」
琴声戛然而止。
忽地,少女转过身来。
蓝宝石般的瞳孔,刚好对上男生鬼鬼祟祟的视线。
似乎早已察觉到他的到来。
她并不言语,只是冷冷的盯着男生的双眼——看不出任何的感情变化,他只觉一阵不寒而栗。
少女并非典型的东亚面孔,略带一些东欧民族的相貌特征。
也许,是个混血儿?
他一时竟也无法辨别出她究竟是哪国人。
俄而,金发的少女轻步走下台阶。
不知不觉地,她已经站在戴眼镜男生的正对面——不到一个手臂的距离。
「你是...?」
「音乐祭钢琴独奏的松本同学,是吗?」
少女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。纤细的手指,轻轻搭在樱桃般的唇部:
「第四小节的第二个和弦,出人意料的不和谐呢。」
「...要你管!」
男生涨红了脸。
「还真是没想到,一向以『全国钢琴大赛三等奖』为名自居的松本鸣海同学,仅仅是公式化的校园演奏,居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。这样的消息,如果在本地音乐界传开的话...」
「你...你想干嘛...」
门口的白色帘布随风轻舞,遮挡住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。
「当然,我们还会再见面的。」
少女冲着男生眨了眨眼,灵巧地绕过他的衣角,轻快地跳出教室的玻璃门。白色连衣裙凸显出她优美的身形,很快地,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。
「等一下!你到底是...?」
没有回答。
空荡荡的音乐教室,再度归于平静。
2.
午后的日光,透过千疮百孔的纱布窗帘,将影子笼罩在他的身上。
折叠桌上的玛奇朵尚有余热,缕缕烟气在笔记本电脑的A面凝结成水滴,沿着金属环状logo打转,宛如少女湿润的眼眶。
屏幕上是尚未截稿的学期末论文,然而男生似乎并不在意DDL的逼近,他摘下眼镜,将脸深深埋在键盘中间,享受着午后的慵懒,以及来自咖啡的浓郁香气。
时间似乎也随着这样的舒缓节奏,渐渐平静了脚步。
列车在离站台不远处放慢了脚步。窗外的景色变得清晰可见,矿山附近的洗煤厂,在夕阳下显得十分伟岸;远处的电力风车若隐若现,伴随着夏天妩媚的风,轻柔地晃动扇叶。
北山市,一座典型的煤炭工业城市。
这座由来并不算久的小城,有着与本地区截然不同的,随处可见的工业文化:矗立在后马路口的工人英雄纪念碑;城里最大的一片空地,被盖成了设施齐全的劳工俱乐部;就连市中心的中央商务区,也随处可见一些富有工业气息的艺术品:铜铸的火车头,大型数控机床模型,以及矿石输送板形的地砖...
这座城市,曾因煤而兴,如今也正随着天然储备的枯竭而逐步迈向衰落。
「...」
「北山站到了」
乘务员甜美的声音,惊扰了男生模糊的思绪。
「喔...」
揉弄着惺忪的睡眼,面色颇为不甘的他,只得重新架好眼镜,取下架上的行李,将电脑装入内胆包,摇摆着走向车门。
寒蝉的鸣泣,和着一股夏季特有的暖流扑面而来。
「痛痛痛痛...」
一下子撞上了半掩着的车门。
「这位旅客朋友,不要慌张,请您注意安全!」
依旧是乘务员不失礼貌的笑容。
北山车站仍保持着几十年前的风貌,砖瓦与浮雕间,透露着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苏式建筑风格。来往的旅客人数并不多,大多只是假期返乡的学生,并没有商都车站一般的熙攘。
走出车厢的乘客并不言语。每个人都只是背负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,朝着各自的方向匆忙赶去。旅行箱的轮子碰撞在盲道的沟壑上,打出有规律的节奏。
他抬起头,站楼悠长的钟声刚好响过六下;广场上游走觅食的白鸽惊恐着一哄而散。
计程车的门灯不间断地闪烁,等候揽客的司机百无聊赖地瘫坐在驾驶位的座椅。
男生犹豫着,一辆蓝色的比亚迪的士车迎面停在了石板路口。
「市区内按起步价计费,需要捎带到哪里?」
正是熟悉的本地方言。
「柠雨街39号。」
放下沉重的双肩包,男生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滑落的镜框。淡淡地回应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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